“柯莉丝,快醒醒,快点!”
梅莱尔不顾勤务兵的阻拦,径直闯入了她的帐篷里,猛烈地推搡着正睡得迷迷糊糊的柯莉萝丝。
“让我再,十分钟……”
(资料图)
“没时间了!欧若西亚人要进攻了!”
听到“进攻一词”,柯莉萝丝跟触了电一般坐了起来,意识到外面并没有传来应有的炮火声,这才舒了口气。
“怎么回事?”
“集团军群司令部下发的命令:‘全军立刻放弃第一道防线,转入第二道防线。’”
梅莱尔将手中的电报递给自己的指挥官。见落款处的签名是维斯瓦河集团军群司令海因里希大将,柯莉萝丝没有再多犹豫一秒,立刻起身冲向了通讯排,向各下属单位发布撤退命令。
师指挥部内,为数不多的几个参谋人员正在整理归档该带走的文件,勤务兵将丢到地上的部分全部拿到帐篷外的汽油桶里一并点燃焚毁;警卫排负责拆除电话线和无线电设备,运输队则在四处东拼西凑最后一点汽油,给剩下几辆能动的车子加满燃料。
梅莱尔一手托着下巴,一手在地图上画着虚线,规划计算部队的行动路径。她突然注意到,此时自己的手已经在止不住地微微颤抖了。
是兴奋?是恐惧?还是激动?梅莱尔来不及思考这些了,争分夺秒地地图作业后,她来不及跟柯莉萝丝报告,径直地拿着地图和备忘录找到了最后一个还没被拆除的无线电组,通过他们向下级部队发布撤退路线和时间安排。
不幸中万幸的是,柯莉萝丝的156步兵师是集团军的直属部队,并且人员严重缺编,能集结起来的兵力也就只有一个团左右,这倒是为安排撤退行动方便了不少。
最后一封电报被发出,梅莱尔示意通讯排可以拆除设备准备撤离了。然而此时,她却找不到柯莉萝丝的身影了。
“柯莉丝!——你们谁看见赫恩佐仑上校了?!”
梅莱尔在营地内大声地叫着柯莉萝丝的名字,到处询问是否有人见过他们的指挥官,然而只有通讯排的一名下士称见师长一个人上了一辆车就不见了。
“你确定?你亲眼看见了?!”
“是的,参谋长同志,我确信,师长上了一辆2型履带摩托,朝着东边开走了。”
梅莱尔感到一阵头晕目眩,巨大的恐惧感和无力感让她差点到场晕倒过去,她强行稳住自己的心态,调整了一下神情,命令那位下士不要将此事说出去,随后安排协调起师部人员的撤离方案。
“1456炮团缺乏运输工具,他们没法撤走那些重炮。”
“就地拆毁,炮弹也不要留下,全部拆掉引信。”
“1315团到现在还没回复!”
“让通讯兵赶紧去!用我的那辆摩托车,快点!”
“……”
当一切都准备就绪,所有人都拿齐行囊准备离开时,一阵履带摩托的引擎声越靠越近。终于,柯莉萝丝再次出现在众人的视野里,她的摩托座舱里堆满了汽油桶,足足有20多只燃料桶。
“你到哪里去了?!”
梅莱尔气得甚至想要上去揍她一拳,这个紧要的关头,指挥官突然消失不见,让参谋长一个人负责协调和发布命令,任谁都会感到愤怒。
“离这里五公里外有一个补给点,那里还剩了点汽油,之后还能用得上。”
“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或者让别人去!”
“来不及了!只有我知道那个地方在哪!”
二人的对话一上来就成了争执,眼看就要吵起来,勤务兵赶紧上来打圆场。
“指挥官同志,这些燃料我来负责运输吧,您跟参谋长上那辆汽车好了,已经加满油了。”
沉寂的夜色中,灰色大军隐蔽而又迅速地向西撤退。坐在轿车上的柯莉萝丝和梅莱尔均一眼不发,或是出于还没有完全消散的怒气,或是出于疲惫和精神压力,驾驶员也不敢多吱声,车子平缓地行驶在临时修建的车道上,朝着更接近柏林的方向前进。
凌晨两点三十,全军已完全按计划进入了原先准备的第二道防线。由于是集团军的直属部队,柯莉萝丝的师部就设置在离集团军司令部不远的地方,某种意义讲,他们这三千多人更多时候要负责的是集团军司令部的外围防御,而不是一线作战。
手里捧着一杯热巧克力的柯莉萝丝走近到一处小木屋门前,敲了三次门均没有回应,于是只好准备转身离去;突然,门后传来一阵不大的响声,老旧的木门被从里面打开。
“进来吧。”
那声音有气无力的,不知是太累了还是刚哭过。
柯莉萝丝咽了口唾沫,走进了被微弱的煤油灯照亮的小屋内。梅莱尔正坐在一把缺了一条腿的椅子上,桌上是附近的地形图。
“……刚才,对不起。”
沉默了好一会儿,柯莉萝丝才挤出了一句不太情愿的道歉。
“我生气了吗?”
“没有吗?”
梅莱尔一边叹气一边检查桌上的地图,标注着各部队的驻扎位置。见状,柯莉萝丝放下了手里的杯子,拿起一支铅笔跟她一起作业。二人不再闲谈,认真地沟通起本职工作。
待最后一个连队的战术识别标志被划好后,筋疲力尽的二人都瘫倒在各自的椅子上。柯莉萝丝感到一阵口渴,正想要伸手去拿杯子,却正好与梅莱尔的手碰到了一起,一时间,尴尬的气氛让她有些难以忍受,恨不得赶紧捂住脸跑出去。
“我……我是想,给……”
看到她这幅样子,刚才一直没消气的梅莱尔噗嗤一下笑了出来,她骄傲地拿起柯莉萝丝的杯子,将里面的热巧克力吞下去了一大半;而后将杯子递给柯莉萝丝,示意剩下的留给她。
“都凉了。”
“有得喝就不错了,公主殿下,这里可不是你的宫殿。”
柯莉萝丝也无奈地笑了,她感到一阵精神上的解压感,虽然她很明确地知道,敌人的进攻即将开始,接下来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有可能是二人最后的相处,但如今,却什么也不想再多说,只是单纯地享受着和梅莱尔待在一起的时间。
“柯莉丝,那个,我想说——”
梅莱尔很少有这种支支吾吾的时候,看到她的表情,柯莉萝丝大概能猜到她想说什么了。但柯莉萝丝没有等她说下去,而是从内衬口袋里取出来一个精致的盒子,当着梅莱尔的面打开了它——是一枚戒指。
“我知道你等了很久,很抱歉,当时的许诺没法兑现了。”
柯莉萝丝小心地拿起戒指,捧起梅莱尔的左手,将那枚戒指戴到了她的无名指上。
年幼时的梅莱尔做过许多女孩子都会做的梦:在未来的某一天,她将穿着雪白的婚纱,在庄严肃穆的教堂中,与自己的爱人交换戒指与誓词,接受神父的祝福;台下的来宾脸上尽是幸福的笑容,还有一群可爱孩子组成的唱诗班……
不过现在,这一切都不重要了。在这个距离柏林市中心约30公里的野地的小木屋里,没有明媚的阳光,没有鲜花,没有前来祝福的来宾,婚纱和蛋糕更是不存在的内容。二人身上都只有相伴她们已久的校官制服,点缀着几枚曾用勇气与鲜血换来的勋章,作为这场“婚礼”的见证者。
两行泪从梅莱尔的眼眶中流出,这一刻她等了多久呢?她从来不在乎和柯莉萝丝在一起会遭多少阻力、吃多少苦、遇到多少麻烦与危险,若是能再一次选择,她也确信自己会坚定不移地伴随在柯莉萝丝的身边。
柯莉萝丝脸上少有地流露出一丝悲伤,但却在努力地堆砌出微笑来,两人沉默地对视了一会儿,柯莉萝丝感到也有什么液体从自己的眼眶中涌出,正要撇过头去擦掉,却被梅莱尔捉住了手。
“柯莉萝丝·冯·赫恩佐仑,你愿意,你愿意接受梅莱尔·冯·凯瑟琳为你的合法妻子吗?你愿意……爱她、尊重,尊重她,在快乐与挑战中与她同甘共苦、风雨共济吗……?”
梅莱尔的泪止不下来,用哽咽的声音向柯莉萝丝交换着誓词。
“我愿意。”
柯莉萝丝干脆利落地回答了,转而提问道:
“梅莱尔·冯·凯瑟琳,你愿意嫁给柯莉萝丝·冯·赫恩佐仑吗?你愿意理解她,尊重她,认同她做出的决定,在未来的一切来临时,都能与她并肩作战、永不背弃与分离吗?”
“我愿意……”
梅莱尔缓缓地闭上眼睛,静静地等候。她能感受到柯莉萝丝的呼吸越来越近,嘴唇轻轻接触,柔软而温暖。心跳声在胸腔中回响,泪滴滚落在地图纸上,微弱的灯光下,这个简单的吻将二人这些年来所有的爱意与承诺尽数融入其中。
“完成了。”
“嗯,完成了。”
了解了最后的心愿,笑容重新出现在梅莱尔的脸上,虽然还有没抹去的泪,却是柯莉萝丝心中最美的一刻。
突然,天空中传来一阵刺耳的响声,霎红的亮光将窗外的颜色涂抹成鲜红——在看到这一幕的第一时间,柯莉萝丝和梅莱尔同时拉着对方起身跑出屋外,奔向不远处的指挥部掩体。
二人钻进掩体内的同一时间,万炮齐鸣,震天动地,无数枚各种口径的炮弹拖着尖啸般的音噪声砸在了奥得河西岸的阵地上,欧若西亚红军的炮击开始了。
在指挥部掩体的双筒望远镜前,柯莉萝丝亲眼目睹了那可怕的轰击:树木、钢筋、水泥,东部广阔的天空被一片火光笼罩;天空仿佛落下了火雨,那是卡尔斯兰军人们、或者说任何国家的军队都未曾见识过的火力密度,爆炸产生的冲击波将原一线防御上的一切都化作了齑粉。
“结束了,终于要结束了。”
“不,还没有结束呢。”
柯莉萝丝深吸了一口气,调整了自己的神态,往日的指挥官形象再次回到了她的身上。
“通知各单位,等待炮击结束,做好战斗准备,敌人马上就到。”